众所周知,西湖龙井按产地,分为“狮(峰)、龙(井)、云(栖)、虎(跑)、梅(家坞)”的排列品第。其中,以狮峰龙井通常被人谓之最上品,乾隆御赐的“十八棵御茶”就长在狮峰山上。所以又有“天下名茶数龙井,龙井上品在狮峰”之称。
然而在狮峰山这块核心中的核心产区之中,有一个人制作的狮峰龙井价格,永远排老大。2010年北京拍卖的10公斤狮峰龙井中,他的单斤成交价在1.5万。
“没有人能卖过我的高价,我的茶就值这个价。”他的话掷地有声。
清明刚过,榜叔就来到杭州西湖龙井村的“泊远居”,探访这位龙井村卖价最贵的茶王,陆洲东,揭开他万元茶的奥秘。
陆洲东
西湖龙井非物质文化传承人之一;国家高级炒茶技师,国家高级评茶师;2011年成为龙井村最年轻的茶王。
陆老师家族世代居住于龙井村,祖祖辈辈在龙井村种茶、制茶。陆老师16岁开始学习炒茶,如今与茶叶朝夕相处已三十年。
陆洲东家的茶好,已经是远近闻名。在今年开园采摘之前,陆家的狮峰龙井和西湖龙井就被预定光了。
初初见面,陆洲东泡下两杯新茶,入口醇厚鲜爽,问他家茶好的秘诀在哪里,他只是笑笑并不作答,“茶叶自己会说话”,他说。
虽然最贵的那波狮峰龙井已经制作完毕,不过这几日,陆洲东依然在忙于春茶加工,好在从制作工序来说,并没有不同,那么我们不妨在他们的制作流程中找找万元茶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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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产区造就的顶级原料
为了体验一杯好茶的完整工艺流程,榜叔也起了个大早跟去采茶。
早在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在龙井村品尝西湖龙井茶后,就赞不绝口,并将狮峰山下胡公庙前十八棵茶树封为“御茶”。而陆洲东的茶园所在,也是在这狮峰山上。
而陆洲东所在的龙井村有个约定俗成的习俗,那就是不追逐夏秋茶的市场,只采春茶这一季,采摘后便会休园,给茶树足足一年的养生休息时间,等到来年再开采。
大自然也不会辜负他们节制的采摘与漫长的守候,赐予了他们龙井序列中最为顶级的原料,和最为饱满的春茶滋味。
图注:由于清明刚过,当天采摘的是一芽一叶或一芽二叶的当地群体种(注:群体种,西湖龙井产区最早的的当地茶树品种的合称,也是目前来看是制作西湖龙井茶品质最好的品种,没有之一。乾隆皇帝御封“十八棵御茶”就是这个品种),可以做一级或二级狮峰龙井。
当然,明前西湖龙井的采摘标准是初展的一芽一叶,茶叶细嫩饱满,长度不会超过3cm。
Step2:晾青
图注:早上才会来的茶叶,还不能立马下锅炒制,要薄薄地摊放在一个巨大的簸箕里晾青。晾青过程中,有淡淡的青甜香从鲜叶散发出来,不似其他鲜叶像青草的味道。
Step3:青锅
→心口相传的手工制茶奥义
“三年青锅,五年辉锅”,炒制西湖龙井茶没有十来年的磨练是不行的。学制西湖龙井不仅要吃苦耐劳,还要有极高的悟性。
陆一骅如今已经学炒茶五年了,现在他正要为我们演示青锅过程。
炒茶前,用手感受锅温,当温度最适合时开始炒茶。
炒制过程中,不时通过旁边的火开关调整锅温。
鲜叶失水逐渐变得干燥,此时要加大手按压茶叶的力度,开始做形。做完青锅的茶叶,已经有初步西湖龙井外形扁平的特点。
人工的炒制很难确立明文的标准,更多的是靠经验和师徒间的心口相传。最优质的原料,当然只有陆洲东亲自上阵才不辜负好茶。
一骅炒茶还未出师,每次炒完茶都要让陆洲东把关。而陆洲东很严格,想要得到他的肯定并不容易。在看完这次的青锅,陆洲东克制地称赞了儿子,“还不错”。
又是一年春茶季,名扬四海的西湖龙井一如既往受到众多茶友的关注。说起西湖龙井那自是不得不提“狮龙云虎梅”老字号核心产区,其中更是以“狮”字号最为上乘。这狮字号便是说的这龙井村内狮峰山上产出的茶叶。
爱茶的人对狮峰龙井并不陌生,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狮峰山下有这样一群人、一个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着狮峰山,传承着茶人的朴实精神,祖祖辈辈坚守与发扬着狮峰龙井的盛名。
陆山正,西湖地区第一个个体营业户
茶缘需要继续,精神需要传承。
如果说,每一个时代的茶人都有着不同的时代背景与故事,那么今天我们就从杭州西湖龙井村陆洲东老师一家世代做茶的经历里,去回顾与展望这段时间长河里的茶缘。
在一个天朗气清的四月天下午,在龙井村内,我们和陆洲东的儿子陆一骅聊起了陆家世代坚持做茶的故事。
大家熟悉陆家,大概是因为陆洲东是龙井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炒茶王。陆洲东的儿子陆一骅现在也是一名制茶人,说起来有些子承父业的意思,但陆一骅告诉我们,其实陆家与茶结缘的历史并不是从父亲陆洲东开始的。
要认真回顾陆家做茶的过往,可以说是祖祖辈辈深耕在龙井村种茶、制茶,是一个地道的茶农家族。而陆一骅的爷爷陆山正那个年代,才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之下走上了商业经营的道路。
当时正值改革开放的年代,龙井村的茶名气大,但计划经济后的市场没有如今的规模和竞争压力,龙井村里做茶的也只有五十多户,都是很朴实的茶农。
当时在西湖地区做茶叶的人还没有什么个体经营的概念,而陆山正依托多年对茶叶行业的了解,并且自身具有较高的文化水平,他开始了探索的道路。陆山正不仅有着自己的茶山茶园,还常常到农户手里收一些品质高的茶叶。
只要是他认为的好茶,他都愿意收下来,把它们销到更多的地方去。改革开放后,陆山正成为了杭州西湖地区第一个拿到个体经营权的茶业个体营业户。
关于爷爷创办山正茶叶品牌的事情,陆一骅还保有不少儿时的记忆和父辈们告诉他的故事。
那时候家里有着自己的茶园子,陆山正是一个勤勉老实的人,虽然身为商人但却一直保持着一颗质朴的茶农之心。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宁愿少赚一点,也不愿做不好的茶叶拿去卖。
那时候的山正茶叶是一家家庭式生产与经营的公司,规模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管理与制度,当然这与时代的背景不可切割,仅凭着陆山正对茶叶的一腔热爱走了下去。
陆洲东,是炒茶王也是研究者
陆家世代做茶,到了陆洲东这一代便开始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西湖龙井供不应求。市场的变化让龙井村也迎来了一片新的天地。当你走进近几年的龙井村,你会发现沿途上的每家每户都在贩售西湖龙井,无论有品牌的茶企还是没品牌的家庭作坊。
龙井村的时代在变化,做龙井的人们也在变化着。市场的热潮带动了“龙井热”,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用心做茶的人却似乎越来越少。商品经济时代,人们紧跟龙井茶市场的热度,钻营销售,可越是这样的市场热潮越留不住真心做事的人。
然而,陆洲东却是这股潮流之中难得的一门心思扑在做茶上的代表。
按照陆家父亲不教儿子,怕太过溺爱教不好的传统,陆洲东16岁起便跟着龙井村第一代炒茶王汪忠正学习炒茶,与茶为伴已经三十多年的时间,现在的他已经成为龙井村最年轻的炒茶王。
如今陆洲东炒的龙井茶叶可谓是千金难求,每年的新茶必须头一年就早早预订,不然想尝上一口他炒的狮峰龙井绝对是可遇不可求。
陆洲东的身上有着一种茶人独有的气质,坚韧、骄傲,这可能与他多年苦练与研究炒茶技术打下的扎实基础密不可分。
陆洲东从不固步自封,即使成为龙井村最年轻的炒茶王,他也从未停止追求的脚步,茶叶炒得好还不够,他要做到更好。
陆洲东对制茶工艺的要求精益求精,除了自家茶园产出的茶叶,每年他还会按狮峰龙井的市场价格向其他茶农收购鲜叶,再由自己与团队进行加工,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每一片从他手中走向市场的茶叶都要保持最佳的工艺水平。
陆洲东平时除了在龙井村里炒茶,还会常常全国各地的跑,跑去参加各地的茶叶培训,与各地做茶的朋友切磋与学习做茶的经验。
他现在已经是一位国家认证的高级炒茶师傅,还是高级茶评师。这是陆洲东对制茶之路专业上的追求。
如果说上一辈做茶是靠经验的累积代代相传,陆洲东这一代茶人便开始了理论与实践的结合。
陆洲东对于茶叶的研究,不仅局限于龙井茶,对于其他茶类他都会去学习、研究。陆洲东不仅会了解茶叶的理化,还会从本质去研究茶叶的转化。
在陆洲东的眼中,哪怕有些茶叶的类别不同,甚至有些制作工艺有相悖的地方,但是按照茶叶一通百通的原理,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将眼前的狮峰龙井做得更加出色。在2015年的时候他就曾用狮峰山的龙井群体种春茶做过红茶。
有人说,陆洲东对茶叶的坚持有些顽固,但也许这就是真正懂得坚持的人才有的可贵品质。
作为西湖龙井制作技艺非遗传人的他,除了坚守着祖辈的茶园,对传统手制茶技艺的坚守,还在研究茶叶,用理论与指正使实践的路上走得扎实与稳健。
每次当别人问陆洲东,为何他做的茶能卖出如此高价,他总是笑着回答那句好像永远不会多半个字或少半个字的答案:茶叶自己会说话。这大概就是一个用半生时间真正摸透了茶叶的茶人才有自信说出的话。
陆一骅,做一个新时代下的茶农
如果说陆洲东的时代是将前辈做茶的经验不断承袭与革新,那么陆一骅的时代便是迎来了新兴的信息化时代,这也是对于陆一骅这样的年轻一辈茶人的新机遇与新挑战。
陆一骅,一个常常笑嘻嘻的90后,从小生长在龙井村,对茶叶那是耳濡目染不必多说。也许在别人的眼中,陆一骅接着父辈做茶的成熟轨道成为一个茶农或茶商,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然而陆一骅却有着作为年轻一代的不同想法。
一直到2012年从部队退伍回到龙井村的陆一骅,才在父亲的指引下拜师汪忠正,正式学习制茶。汪忠正对陆一骅的要求严格自是不必多说,好在陆一骅从小对做茶耳濡目染,并且自己的悟性也极高,进步神速。
三年青锅,五年辉锅,经过几年的学习与实践,陆一骅得到师傅与父亲的首肯,现在已经出师。并且在2016年还获得首届“狮峰龙井杯龙井大赛”金奖。
在这个互联网概念大行其道的时代下,陆一骅在承接父辈成就的同时,也有着不少自己对于做茶的认识与想法。
面对电商时代铺天盖地的影响,面对信息化的销售局面,陆一骅发现,在这个信息化爆棚的时代,做茶叶必须拥有紧跟时代的步伐与思考。
“如果说爷爷做山正茶叶的时代是在适应市场,那么现在的时代应该是用正确的方式与真正优质的产品去与市场沟通。”陆一骅此话不假。爱喝西湖龙井的人不少,但真正懂得好茶的人却不多。龙井茶市场火热的同时也带来了另一面的问题,只是图名气而买茶的人太多了。
用陆一骅的话来说,一杯真正顶级的绿茶是可以立刻为人带来春天的。“我们做的茶叶,每一颗芽叶都来自狮峰山,每一片都是父亲与制茶师用心炒出来的,我希望它们能够遇到真正懂它们的人。”
陆一骅表情严肃地说:“就像一幅油画,你懂得画的美感,它才有了价值。而我身处狮峰山得天独厚的龙井生长环境,又拥有父辈们留下来的这么好的工艺可以发扬光大,我有责任想得更多,做得更多。”
现在,陆一骅开始寻求许多符合时代特点的手段与技术,例如将狮峰龙井带入电商的世界,开起了淘宝店,还全国各地寻找优秀的摄制团队为狮峰龙井拍摄宣传影片。
陆一骅一步一个脚印大胆又谨慎地探索着新时代下,将狮峰龙井推向更远更大的市场的方法。让更多的人从杂乱的市场中不再盲目,了解到真正的狮峰龙井,这是他作为年轻一代茶人的态度与责任感。
不同年代的茶人,有着共同的“龙井梦”
现如今,龙井村做茶的人不少,但像陆家一样世世代代深耕于狮峰山下的却不多。
随着去年爷爷陆山正的离开,山正茶叶也处于停滞的状态,为了寄托对爷爷的怀念,也是为了继续发扬爷爷做茶的精神,陆一骅有着将爷爷的山正茶叶大旗重新举起的愿望。
“那时候的山正茶叶有着家庭式企业的局限阻碍,没有办法完成大批量的接单与完善的销售流程,但我一直很认同爷爷的经营理念,只做高精尖的茶,努力寻找一套新时代下做茶企的道路。”
在我们与陆一骅洋洋洒洒聊了那么多的当天下午,中国茶叶学会感官审评与检验专业委员会秘书长刘栩老师的到来,给了我们意外的惊喜。当我们问起刘栩老师是如何评价西湖龙井的现状与陆家做茶的经历时,对陆家十分了解的刘栩老师一开口就给了我们一个金句。
“一杯好茶就是一种让人通过品饮能够体验的艺术品。这件艺术品融合了多年茶人们总结的经验与工艺,传承了历代茶人的心血。陆家做茶就类似于在完成这样一件艺术品的过程。”
刘老师说:“如果说陆洲东这一代人以前的茶人是靠几十年的经验积累,看茶做茶。陆洲东这一代便是把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的典范,他们将做龙井茶一代一代技艺的传承延续了下去,却在此基础上加入了个人对理论学习的深入与实践,通过专业的培训与学习不断地提升自己做茶的技艺。”
“正是他们这种精神造就了这一代茶人钻研的精神,同时也为后辈做出厚实的铺垫,在传承的过程中得到更进一步的升华,让做茶的工艺与思路上了另一个台阶。有了实践,明明白白做茶,是这一代制茶高手中开始产生的新概念。顺应市场做技艺的调整与升华,最后以他们对品质的理解来引导市场。陆洲东便是这一代人里的代表之一。”
刘老师还告诉我们,现在,龙井茶的加工会进入一个新的时代,技艺的传承更是物以稀为贵。在这一代一代传承的过程中,年轻一辈能够接住果实继续发展的越来越少,但这是一个过程。
就像陆一骅一样,做茶必须经历时间的历练与实践的过程,坚持下来,才能真正接得住父辈的成果继续发扬光大,改革出新。可喜的是,不少像陆一骅一样的年轻一代茶人依然保有这样的认识与使命感。
如果说,陆家三代人种茶、制茶、卖茶的经历,代表着三个不同时代背景与时代价值观的缩影,那么其中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这其中,茶人那份用心做茶坚定不悔精神的传承。
不论是陆山正的朴实茶商精神;陆洲东对全手制茶叶的研究与坚守;还是陆一骅渴望让狮峰龙井走得更好更远的期许,这些精神都将永远传承下去。
他们世代坚守在狮峰山下,用守山人的精神与精益求精的态度去打磨每一片茶叶,让爱茶之人喝上真正来自原产地全手制的狮峰龙井,这是陆家每一代茶人追求的梦想也是最简单的心愿。